感情生活,一个老北瓜
周末清晨,因急事外出,爸爸来电告知他已至潞城——难得父亲来此,家中聚餐机会不多。故我取消与友人的聚餐计划,速速回家。途中,电瓶车电量告急,我奋力蹬车,爸爸电话催促不止。焦急万分!终于在十二点二十抵达,远远望见父亲蹲在幸福之地,脚边有个黑影。
走近了,我这近视眼竟看不清外面的景象。我提议爸爸出去用餐,他兴奋地回应:“那咱们是把这个大北瓜停在车位,还是带回家?”
听闻那是个老北瓜,心中不禁泛起波澜,一路的惊慌让我有些怒火中烧,实在不愿再想。然而,想到他远道而来,我又怎能让他空手而归?无奈之下,我极不情愿地将那老北瓜搬上楼梯。寻餐馆的路上,父亲絮絮叨叨:“你哥嫂都不喜北瓜,唯有我独爱。”我忍不住坦白:“只因我不愿品尝。”幸亏父亲耳背,未察觉我的直言。否则,他定会因自己的“千里送瓜,情义无价”而心生悲伤:“唉,这北瓜为何不能一扫而空?”
儿时那句耳熟能详的“偏食”指责,如今已不再适用:“岂是未饿你?饥荒年,南瓜亦难觅!……”岁月流转,生活日新月异,子女们已步入而立,这句训诫早已淡出爸爸的言辞。
出身贫寒,饮食对我而言从不讲究,更无偏食之习。南瓜、北瓜、土豆、白菜、萝卜等,皆能入我碗。与友共餐,我常言“随你点”,尽显随和。
感情生活里,我对老北瓜真是深恶痛绝。首先,那厚硬的瓜皮,刮起来费时费力。小时候,我被派去刮皮,愁得要命——刮薄了还得刮,刮厚了就挨批,还常因此受伤出血。其次,老北瓜干瘪无汁,炒菜时油量超标,味道远不如土豆,实在难吃。一提不好吃,便引来一番经典训斥。再者,老北瓜的经典菜是馅饺子,但我已不记得小时候家里是否吃过,只记得婚后在婆家尝过。从削皮到揉面、擀片、包饺子,再到生火,这一系列繁琐过程让我厌倦,美味也难以吸引我。如今工作繁忙,我只买现削皮的菜,进门就忙于洗刷、切菜、烧菜,多一步都让我皱眉。哪有功夫去显摆那老北瓜呢!所以,爸爸带来的老北瓜常因无人问津而腐烂。是环境污染,还是土地污染,还是雨水污染?腐烂的北瓜里竟会长出成千上万的跳跳虫,让人恶心得想吐!
唉,尽管我对老北瓜提出了诸多建议,遗憾的是爸爸的听力愈发退化,似乎从未真正听进去。晚餐后,他常边看电视边帮我接电话:“你啥时驾车来,记得拿几个老北瓜!”我则支支吾吾地回应。或许某天,他会亲自送来一个固执的老北瓜。
岁月流转,母亲离世已近九载。这九年里,父亲独自操持家务,品尝着无数的老北瓜。我偶尔会蒸两笼大包子,或是剁馅包饺子,冻在冰箱里,让他随时享用。多数时候,他都会前往潞城。
情感如山,随餐后归途,途经澳中旅,爸爸驻足,凝视着那旅游广告——我的父亲,手捧老北瓜,心怀天下行。